[士兵团长] [师团烦/袁哲/伍史] 泡泡宇宙 05、06
5.
然而讯号这么快就中断是令虞啸卿始料未及的。
飞船出发后，不过一会儿，通讯就突然全部中断。基地在龙文章飞船的信号消失的第一瞬间，所有参数全都立刻汇总到了总指挥虞啸卿这里，虞啸卿面色平静地看着数据和那个光点消失的地方。
人们甚至忙碌着启动应急预案，联系那绝对称不上是友军的其他基地通讯系统来查询。
但其实没有任何人能做任何事。
“……
流沙吞噬你，发出嘶嘶的沙哑吼叫。
时间吞噬你，令你长出丑陋的皱纹。
沼泽吞噬你，咕嘟咕嘟地吐出死亡的气泡。
战争吞噬你，令你鲜血与热泪流尽。
……
宇宙吞噬你，无声无息。
……”
很久以前，曾经读过这样的诗句，被人用诅咒的音调唱起——那些流浪在太空各个角落里无家可归的歌者们，确实这样唱过的。
虞啸卿扶了扶控制桌，觉得有些站不稳，抬起手指了指屏幕。
“再确认一次。”虞啸卿的属下用有些不太稳的声线传达下去虞啸卿手势的含义。
结果很快反馈回来。
“……讯号中断。”
再一次确认了信号丢失的事实。
虞啸卿皱了皱眉。
那艘飞船没有了，什么都没有了。
龙文章和他的精锐部队，消失在流沙、时间、沼泽和宇宙里了。
只剩下空空如也的星辰大海，丽星满宙。
虞啸卿见过最残酷的场景，但没有什么比被未知吞噬更可怕了，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。
“关吧。”虞啸卿几乎没有情绪的波动，“做好与之前相同的应对方案。”
做好飞船突然出现，或者永远消失的所有准备。
然后不知过了多久，整个基地不得不真正确定这一艘派出的飞船确实消失了。
听到最终汇报的虞啸卿张了张口，翕动嘴唇只吐出冰冷的气流，却没说话。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。
彼苍者天，尔独何泣。
那该是怎样的存在。
虞啸卿望着舷窗之外。
然而就是那一瞬间——
前所未有的寂静突然笼罩了他，那是一种消弭一切的安静。没有人声，没有机械声，没有宇宙里任何的光线，没有冷与暖。
一片漆黑得连黑色都要窒息的寂静笼罩了下来。没有任何准备，这一次神经元传递的脑电波思维还没有完成一个短暂的回路，就全部消失了。
一切归于零。
宇宙消失了。
6.
时间已经缓步踱入了夏季。但此时温柔春天最后的荫凉还在花下盛开着，阳光还没有惊起那炙烤到人头晕的热浪。
史今坐在操场旁边看着放课后的孩子奔跑打闹，几个小姑娘在操场边吹着彩色的泡泡。
“看什么呢？”一个声音由远及近，伴随着篮球落地的声音。
史今蓦地感到耳畔生风，本能地迅速转身闪过，一坨物体从面前堪堪飞过。
篮球不偏不倚地落进了不远处花草丛生的花坛。由于未能命中，始作俑者的表情有些失落。伍六一走近前来。
“无不无聊。”史今又重新坐下，也不帮他捡。
伍六一在他旁边找了个地方。“看什么？”没话找话。支教的日子对于伍六一来说实在是淡出个鸟来。
“看泡泡。”史今说。
伍六一诧异地沿着他的目光望过去。
“……？”伍六一无奈，“是你比较无聊还是我比较无聊？”
史今没有做解释。只是让他看。
女孩子们造出色彩缤纷的泡泡。大大小小的肥皂泡聚集在前些天雨后未干的水洼里，聚合成一朵晶莹的花。几个孩子造出更加多的泡泡，尽其所能地让它们全部平安降落在水洼中。成团的泡沫中不免有泡泡爆炸，重叠在一起的泡泡间接触面变成平直一片。原先的饱和消失了。
伍六一皱眉看着，“怎么了？”
“你看最中间的泡泡。”带他站起来，走近。
最中间的泡泡被挤成了每一个面都成为平滑面的多面体。消失了之前它作为球形时的体积。
几个小女孩见了老师问好。史今点点头笑笑，只是蹲下身去。
阳光均匀地分布在每一个泡泡上，表面映出了许多个不同大小的一模一样的史今和伍六一的脸。
女孩子们因为老师在的缘故，跑到另一边去吹泡泡。而被遗弃在水洼里的泡泡随着周围空气的流动变得失去光泽，最后泡泡里的史今和伍六一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。
伍六一皱了皱眉。
最后只剩下盛它们的水洼，和一片未存在过一般的水迹。
“我们只是其中的一个……想象一下它们是一个个的宇宙，会怎么样。”
史今平淡地说。
伍六一睁大了眼睛。
史今站起身来，留伍六一在那里盯着水洼发呆。“不考虑其他，用一个孩子的思维去想：那一个曲面，去哪里了？”史今戳了戳师弟的脑袋。
“和挤在它旁边的泡泡合并了。”伍六一想了想，“……两个平面全都贴在一起，成了一个。”
“那如果破了呢？”史今蹲在水洼旁，水面倒映出他的脸庞来，“泡泡总是要破的。”
“就两个泡泡都消失了呀。”伍六一慢慢说着，心甘情愿地陪他玩着仿佛孩子的游戏——只是眼睛是看着史今的，有些明暗不定的光芒。
史今点点头。却没有转头看他。
“我们的宇宙，不过是泡泡而已。”
伍六一扬了扬眉毛。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我们生活在泡泡的宇宙里啊，就只是让你想象一下而已，”史今失笑，“你想，关于平行宇宙、不同可能性事件的假说，都是通过和别的宇宙的那个相互接触的平面产生的啊。但是你看，一个泡泡破了，但是另一个不一定马上破……相应的，那个重合的平面消失了。最后重合的平面、可供计算的可能性越来越少，最终只会剩下一个。”史今似乎是很认真地说。
“我的大物理学家……这是你说的话？”伍六一蹲在他的旁边，笑笑的。却是并没有不耐烦的意思。
“……只不过我们的泡泡宇宙比起真正的泡泡爆破的过程，要漫长许多。”
史今最后说。转头看见伍六一的眼里有一些柔和的熟悉的东西。“嗯嗯，我知道。”他好像并没有在听他说话，又好像把他所有的话都听进了心里。
袁朗知道应该怎么做。
由于吴哲是这个宇宙的记忆……其他的宇宙的吴哲，也是其他宇宙的记忆。对袁家来讲，这些人都是要捕杀的对象。
对于神的神识的分身，吴哲此刻正陷入如他自己所料一般的深眠。而唯一可以使得吴哲逃脱这个宇宙对他思维无限制约的方法，就是把他送进另外一个宇宙去。
袁朗知道这样的后果，平行的可能性宇宙，同样存在着无数个他和无数个拥有着那些宇宙记忆的吴哲。最后被运送的吴哲的数量，会达到饱和，而每当改变一次可能性，相应的拥有那个可能性的宇宙，就要消失。
这是在以可怕的速度毁灭这个泡泡叠加平面的宇宙。
所有的吴哲将出现在同一个宇宙，所有的可能性都将挤在一起，撑爆那个唯一的仅剩的世界。
此后再无世界。
袁朗叹了一口气，调整参数。
“嘀——”
他按下了吴哲深眠的运送舱的启动键。
神必须死，那些永不守恒的、永不可知的美，神又怎么能知道呢？
寂静来临了，袁朗在等待属于他的审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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